一直在南京坐冷板凳的严嵩,发迹太晚,等到为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,其年五十六岁。等到官拜武英殿大学士,入值文渊阁,受到明世宗朱厚熜重用,是嘉靖二十一年的事,老先生已年过花甲,高寿六十二了。那时,虽无到点退休一说,但他不能不考虑到上帝留给他贪污的年头,无论怎样抓捞,为时不是太多。于是趁早赶快,将他实在不成样子的“短项肥体,眇一目”的儿子,提拔起来,作为膀臂。这样,独眼龙得以“由父任入仕。以筑京师外城(功)劳,由太常卿进工部左侍郎,仍掌尚宝司事。剽悍阴贼,席父宠,招权利无厌”(《明史》)。
严嵩没想到,他竟活到八十九岁,与其子联手作恶的“贪龄”,打破中国贪官之最,这就是李慈铭在《越缦堂日记》里论他的“名德不昌,而有期颐之寿”,“老而不死谓之贼”了。数十年间,钱财捞得太多,坏事做得太绝,这两父子,便成为中国历史上的顶尖级权奸巨贪。
《明史》描画这两个人,形象颇有点滑稽。一个肥粗,一个细瘦,一个矮矬,一个高挑,一个是独眼龙,一个是疏眉目,怎么看,不是一家人。后读谈迁的《谈氏笔乘》,引赵时春作《王与龄行状》,方知“严世蕃,分宜相嵩之螟蛉子”。所以,严东楼为严嵩无血缘关系的养子,然而,不是一家人,不进一家门,这两人DNA不同,品种上迥异,但聚财弄权,腐败淫乱,为非作歹,戕害忍毒,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坏,逐臭趋腥,竞利争权,鱼肉良善,巧夺豪取,有着天生同好的心灵感应。一位朋友对我说,岂止如此,这爷儿俩写的字,也有类通相似之处。不信你去看看,那肥硕饱满的笔锋,非一介寒士能写得出来的。